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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MM #700萬種生活 // 香港木工 90後上班族裸辭學入榫 整$2,600一張紅A款木櫈 80後擲百萬開鎅木廠 回收政府廢木 鎅開一地白蟻
近年，香港多了很多木工興趣班。拍拖的去，打卡的去，拍綜藝節目的都去。
說起來，香港木工工藝似乎都挺受歡迎嘛。
但講開又講，日本傢俬，北歐傢俬，你一定認得它們的大概特徵，但是香港傢俬有何特徵？
Hashtag「香港木工」或者「香港傢俬」，到底是怎樣的呢？
6年前，90後Ken（一木）本來都是興趣班的一員，不過學了一會就沉船，認真到每儲夠短期班的學費就裸辭，飛到台灣及大陸，學幾個月全日制木工。千金散盡，回香港打工儲錢，又倒晒落去。全職做木匠日子，月入不過萬： 「覺得沒面子的，廿幾歲人只得幾千元積蓄。女朋友學歷人工都比我高，但她不介意，那我還要介意甚麼。」
他特別鍾情入榫，明式的日式的，統統都想看。看住三尖八角的榫交叉拼合，然後怎丟怎揈都丟不散，好治癒啊！明式入榫是深奧精緻的；日式入榫較易做，但較著重外觀，千姿百態賞心悅目。他給我們看日本飛驒木藝的「方格子」入榫，木條縱橫砌出千鳥格圖案，日本人用來砌人咁高的大窗。他自學弄了個A4 Size的茶盤，又弄了個「迷你版」給我們試砌，真心「唔知佢點諗出嚟。」最近作品是以紅A膠矮櫈做原型的木櫈子，無論是L形的圓腳，及櫈腳的「膠塞」都跟足。售價$2,600，滿足自己的回憶，同時挑戰「用木製作塑膠製品」。但係正版紅A膠矮櫈賣緊四十幾蚊，你嗰張，誰買？「賣得出我當然開心，但賣不出我都不會傷心的。我都想保留一些尊嚴，讓大家覺得我能做一張漂亮的櫈。」精練入榫也不代表找到或創造何謂港式風格，但是隨心意做到最好，總有出路。
木工之於台灣，有像奧林匹克運動會一樣的世界技能大賽，有國際標準的訓練賽程，訓練選手出國比賽。他摸摸身邊的木工桌： 「這些木工桌都是學校拆木工課室的時候，免費拿回來的。根本沒有支持，如何得第一。」現在的木工教室，可能都被Steam課程取代了。更多元化，但蜻蜓點水。Ken都教過其他短期興趣課程，當學生對木工有興趣時，主辦單位多數話： 「唔好意思呀，我哋個課程完咗喇。」未必是沒人要學，是香港根本沒有更高階的課程，甚至師傅來教班。過去六七十年代，香港明明是個木工師傅輩出的年代，卻沒說得出香港木工的風格特色。再經過工業北移的日子，現在要找個老師傅都難上加難： 「有錢可買到很多東西，卻買不了專才啊。」
當大家都重視木工，或視之為本土一個木藝時，木工才是木工，而非限於「最後的xx」，或者用來打卡，只是來自香港的「香港木工」。「 Hashtag過一陣子就會消失，但你讓它成為一個文化，它就不會消失。大家重視的時候，香港木工，就是香港木工。」
Ken努力鑽研自己的技術，一邊找尋「香港傢俬 」的真諦。
80後來自藝術系的Roy，2019年開了木工房重光造作，買了一部直徑800厘米鎅木機，回收香港廢木，做一些「在香港做的Project 」。例如之前的T·PARK，皇后山邨公園裡的長椅，或近期古宮博物館裡的一些擺設。去年，他在粉嶺山旮旯多租了一個3,000呎的工房，收起了社區塌木或因發展而鋸下的樹，多少是個香港常見木的博物館。「最喜歡白蘭樹，有白蘭的香氣。最多是台灣相思。因為台灣相思壽命約50年，種在斜坡防山泥傾瀉，現在差不多到期就被砍掉。這個像踩屎般臭。總之臭。香港的香樟樹顏色特別深，樟腦味很強烈，切起來像切開一罐曼秀雷敦，刺眼。 」雖然不時幫忙政府部門收樹，然負責樹送的人，對木認識不多，試過幾次儲存不當，所有木都長滿了白蟻同蟑螂，嚇到佢黐線，揼了個膠棺材封印，加幾個滅蟲蛋剿滅之，但殺死了蟑螂四腳蛇，殺不了白蟻，宇宙最強。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，他們出錢租車把木運回來，木卻不能用，要是白蟻在木廠其他木上生根，「我就收得皮 。」他說：「香港解決問題的方法，就是把問題推給下一家。所以我們總是窮，因為錢都用來解決問題了。」瘋癲事常有，歷經兩年，今年又加租，想過不做，但千思萬想，又死死氣交租：「收樹，很大程度讓我覺得我仍存在。當香港沒這些人在的話，很多事情，都順理成章的不會在香港發生。」香港被譽為綠化城市，但這些木，只能送往堆填。「我覺得，總需要有一些第一產業，所有人都做服務性行業，不行的。」
上月，有70年歷史的志記鎅木廠延至9月13日結業，市民來上木工班和打卡，Roy就來找他交給權叔的回收木。這裡有全港最大、直徑1米的大鎅木機，Roy：「若果志記消失了， 我的鎅木廠已經算是有最大把木鋸的地方，連我都切開不到的話，那剩下來的很大棵的樹，就閒置著無用了。」Ken：「200毫米（的差距）有你的頭那麼大，對木而言是很多年的時間。 Roy不想浪費任何木，越老越闊的木頭越珍貴，反而處理不了要丟，根本本末倒置。」鎅木廠的妹姐見我們一直懷疑Roy的木廠「能做多久」，很緊張：「你不堅持下去會失信心的。每樣挫折都要自己撐下去，不要讓那邊的人來接棒。你懂的。」雙手往窗外的廢墟，與嘭嘭聲趕工的推土機指去，「在香港出生的，要在香港發展的香港人，一定要支持香港人。」
過去通往後巷的木門，現在連門都掉了，看著那超開揚落日，Roy：「工廈的情況都是一樣的
，你拆一棟樓，其實你不會再建工廈。」Ken：「我們最差的想法都只是結業，但都會做下去，想下一步，沒其他方法。」
策劃：陳慧敏
攝影：歐嘉鴻 張志孟 葉天榮 陳慧敏
剪接：歐嘉鴻
監製：陳靜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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